决心一旦落地便像淬火的刀刃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和冰冷的锋芒。
逃离的念头烧尽了最后一丝犹豫也暂时冻结了蚀骨的恐惧。
什么离职手续?什么工作交接?什么狗屁年终奖?在活命的欲望面前全是可笑的尘埃。
天亮就跑!保命要紧!这八个字成了支撑我摇摇欲坠精神的唯一支柱。
那个在绝望中投出的异地简历竟然在当天深夜就收到了回复——一个简短的视频面试邀请。
第二天清晨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和一张比鬼还惨白的脸对着手机摄像头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职业化的微笑和流畅的自我介绍。
屏幕那头的人事经理大概只看到了一个急于跳槽、能力尚可的年轻人看不到我眼底深处那片惊涛骇浪的恐惧。
面试草草结束一句“最快下周入职”的承诺成了我通往生路的唯一船票。
接下来的一天是我在这座恐怖炼狱里最后的倒计时。
效率高得惊人也麻木得可怕。
我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手头所有能处理的文件打包好私人物品——只带走了最必需的东西仿佛多留一件都会沾染上这里洗刷不掉的恐惧气味。
辞职报告?一封措辞极其官方、极其简短的邮件在临近下班时同时发给了刘主管和HR马经理。
理由?“个人原因急需异地发展无法继续胜任工作深表歉意即日离职。
” 没有解释没有告别甚至没有给他们任何挽留(或者说盘问)的机会。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像一声解脱的号角。
没有通知任何人。
赵姐关切的目光小张好奇的询问都被我用僵硬的微笑和含糊的“有点事”搪塞过去。
格子间里熟悉的一切——键盘、鼠标、印着公司logo的马克杯——此刻都蒙上了一层冰冷的隔膜。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下班时间终于到了。
我抓起那个轻飘飘的背包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背上了更沉重的未知。
脚步轻快得近乎虚浮走向电梯间。
电梯门光滑如镜映出我苍白憔悴却带着一丝扭曲解脱的脸。
数字缓缓跳动1楼。
走出设计院大楼傍晚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外部世界的自由气息。
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玻璃幕墙镀上一层虚幻的金色。
我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却依旧被恐惧的冰碴填满。
鬼使神差地。
脚步停了下来。
身体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缓缓转了回去。
目光越过空旷的广场越过几丛修剪整齐却毫无生气的灌木落在了那栋独立的、此刻被夕阳染成暗红色的食堂小楼上。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像一个蛰伏的、沉默的巨兽。
窗户黑洞洞的反射着天光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但我知道她们就在里面。
在那片水汽蒸腾、碗碟碰撞、弥漫着洗洁精和猪蹄油腻腥气的空间里。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病态的求证欲:再看一眼。
最后一眼。
看看这吞噬了我安稳生活的深渊到底藏着什么。
脚步像灌了铅又像被磁石吸引不受控制地朝着食堂门口挪去。
每一步都踏在剧烈的心跳上。
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熟悉的、混杂着饭菜余味和浓重洗洁精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
晚餐时间刚过食堂里人已不多。
惨白的灯光亮着照亮着零星的食客和狼藉的餐桌。
收餐区方向巨大的水流声哗哗作响碗碟碰撞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噪音。
我像一个即将登上断头台的囚徒走向打菜窗口。
窗口后面的玻璃罩上还残留着油污的痕迹。
李姨正背对着门口在清点所剩无几的荤菜。
王姨胖硕的身影在旁边的消毒柜前忙碌。
赵姨……视线搜寻着在巨大的不锈钢水池旁找到了她正埋着头戴着厚重的黄色橡胶手套用力刷洗着一个巨大的汤桶。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她们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到来。
我走向打菜窗口。
李姨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习惯性地问:“吃什么?” “一份……青菜一碗米饭。
”我的声音干涩几乎听不见。
李姨这才抬起头。
看到是我那张刻板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警惕?还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幽深?但很快就被一种极其公式化的、带着点疏离的客气笑容覆盖。
“哦小林啊。
”她麻利地打菜盛饭动作比平时更快仿佛急于完成一桩交易“给。
” 递过餐盘时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我的脸眼神深处似乎藏着某种冰冷的审视但转瞬即逝。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推销没有“关心”。
只有一种近乎戒备的沉默。
端着那盘几乎没动几口的饭菜(胃里依旧翻江倒海)我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味同嚼蜡。
每一口米饭都像在吞咽恐惧。
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无法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瞟向收餐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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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诡梦收纳册第11章 告别与最后的凝视来源 http://www.qiweis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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