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岭的风是咸的裹着松门部落晒场上的鱼腥味刮过阿姆赤裸的脚踝时像带了刀。
她刚把第三张渔网拖上岸指缝里的盐霜就被汗水泡化在掌心洇出一道白痕。
不远处的祭台已经搭好松木柱子上还沾着上回祭祀时没刮净的血被日头晒得发黑像一道道凝固的伤疤。
“阿姆!把那筐牡蛎搬去主帐!” 监工的鞭子抽在空气里发出脆响。
阿姆猛地一颤筐沿的牡蛎壳划破了小臂渗出血珠。
她不敢擦只能佝偻着背把沉甸甸的筐子往肩上挪了挪——主帐里住着横峰部落的少主昨天刚从城北部落娶了新妇今天要办“合族宴”。
温岭的五大主宰部落总这样用婚事把血脉缠在一起城东的姑娘嫁城西城北的公子娶城南表兄妹的孩子再接着联姻像织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纯正”两个字勒在每个人的脖子上。
阿雅就是在这时撞进她怀里的。
十二岁的姑娘还没长开瘦得像根芦柴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陶罐罐口飘出淡淡的草药香。
“阿姆我娘的咳又重了我偷了点泽国部落的甘草……”她的声音发颤眼睛却亮得吓人“你帮我藏着等今晚收工了我去煎药。
” 阿姆的心揪了一下。
阿雅的娘是三年前被大溪部落的人抢来的女奴去年生了场病就再也没起来过。
在温岭女奴的命比草还贱病了只能等死哪有资格用草药?她刚想把陶罐接过来就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是箬横部落的武士他们的甲胄上刻着“主宰”二字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那是什么?”为首的武士勒住马马鞭指着阿雅怀里的陶罐。
阿雅的脸瞬间白了手一抖陶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甘草撒了一地。
武士翻身下马一脚踩在甘草上碾碎的草药汁混着泥土溅到阿雅的裙摆上。
“女奴也敢偷主子的东西?”他的手掐住阿雅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长得倒还周正可惜是个贱种。
” 阿姆扑过去想拉却被另一个武士一脚踹在胸口疼得她蜷在地上连气都喘不上。
她看着阿雅被武士拖走小姑娘的指甲抠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嘴里还在喊:“阿姆!救我娘!” 主帐的篝火亮起来的时候阿姆被拉去劈柴。
她听见帐子里传来笑声是五大部落的首领在喝酒还有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猫叫。
后来哭声停了换成了更难听的声音混杂着酒杯碰撞的脆响飘在温岭的风里咸得发苦。
半夜的时候阿雅被扔了出来。
她躺在晒场上衣服被撕得稀烂身上全是青紫的印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已经没了气。
阿姆爬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小姑娘的身体还没凉透手指却僵硬地蜷着像是还在抓什么。
她看见阿雅的脖子上有一道掐痕深得能看见肉旁边还沾着一根金色的丝线——是横峰部落少主新妇的项链白天她见过挂在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脖子上闪着光。
“贱种就是贱种不经玩。
”一个武士从帐里出来踢了踢阿雅的腿“明天扔去喂狗别污了祭台。
” 阿姆没说话只是把阿雅抱得更紧了。
她想起阿雅昨天还跟她说等她娘好了就一起逃去石塘听说石塘的海边有很多船能载着人去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主宰部落没有女奴女人也能自己出门。
那天晚上温岭下了雨。
雨水打在晒场上冲散了血渍也冲垮了阿姆心里最后一点东西。
她把阿雅埋在松门部落的海边那里能看见日出阿雅说过她想看看太阳从海里跳出来的样子。
埋完的时候天快亮了她看见远处的祭台又热闹起来五大部落的人穿着华丽的衣服抬着祭品往那边走他们的脸上带着笑像是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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